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
走进林语堂先生的《苏东坡传》,东坡正传没见几句,倒是看了不少苏家长辈的趣事,还有三苏二次赴京上任途中的三峡奇景。林语堂先生的语言通俗易懂,偶尔诙谐幽默。例如,今日读到,苏洵青年时期不爱读书。直至27岁,看到自己的哥哥,内兄,还有两个姐丈,都已科考成功,行将做官为吏,顿时追悔韶光虚掷,痛自鞭策。对此,他这样写到:
大人常举这件事来鼓励年轻人,告以只要勤勉奋发,终会成功的。当然,聪明的孩子也许会推演出相反的结论,那就是孩童之时不一定非要专心向学。
又有另一处。书中讲到,古时行经三峡的人,往往在进入三峡之前焚香祷告,出了三峡再焚香谢神。于是:
不管他们上行下行,在三峡危险的地方,神祇准保有美酒牛肉大快朵颐。
多日未曾开卷,今天可终于是把苏东坡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政治经历——王安石变法——看完了。
诚如一众读者所感,我也觉得,在《苏传》中,他对于王安石的描摹未免有失偏颇。在这本书中,王安石被刻画成了一个颠倒黑白,混淆是非,党同伐异,欺君罔上的小人。自“王安石变法”至“人的恶行”凡三章,或明指王安石改革制度危害之深重,或暗喻王安石个人品行之败坏,不一而足。
虽未尝研读王安石的经史著作,亦不曾考究其变法内容的实际影响,可单单由王安石之被列入“唐宋八大家”一事便可知,他本人想必并不像林语堂笔下所写一般卑劣。林语堂受西方经济社会制度的影响,对王安石变法所代表的国家资本主义思想深恶痛绝,再加上此书又是为苏轼著书立说,于是在个人情感的影响下,将王安石描述的过于负面,有失公正,不够客观。
受此时局动荡之影响,苏东坡很难自保。他一向是坦率直言,为人最忌阳奉阴违。他对新政的看法基本中立,对王安石的变法内容不全盘否定,但也并不欣然接受,于是他在朝中,自然在两派中都无法交好。
熙宁四年(1071),苏轼来到杭州,他的第二故乡。对于杭州人来说,他们是不喜欢承认苏东坡生于眉州的,原文如下:
今天,去此伟大诗人居住于杭州,歌咏于杭州,已经一千余年,在你泛舟于西湖之上,或攀登上孤山岛或凤凰山上,或品茗于湖滨酒馆中,你会听到杭州本地的主任嘴边常挂着“苏东坡,苏东坡”。你若指出苏东坡是四川人,他会不高兴听。他心里认为苏东坡生于杭州,除去到京都之外,何尝离开过杭州!
在杭州,他常与僧侣为伴,亦频频为歌伎题诗。
书中记载了一则东坡与好友佛印的趣事。“鸟”字在中国俚语中有不雅之意,苏东坡借此字想要开佛印的玩笑。他说,“古代诗人常常将‘僧’和‘鸟’在诗中相对,例如‘鸟宿池边树,僧敲月下门’,又如‘时闻啄木鸟,疑是叩门僧’。我佩服古人以‘僧’对‘鸟’的聪慧。”
佛印的回应如下:
这就是我为什么以“僧”的身份与你相对而坐的理由了。(暗指苏东坡为“鸟”)
在北宋,文人雅士为官之时,在酒宴场合,与官妓相调戏并以诗相赠,是被接受的。东坡以其天妒之才,为各路名妓题赠了不少诗词。但纵然苏轼爱出席此等酒筵征逐,他并不沉迷声色。他的所爱,在杭州的山水之间,尤以西湖为最。他对西湖的情感,饱含在如下这首广为流传的诗中:
水光潋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。
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。
当然,在杭州,与苏轼相伴的并不只有诗酒与山河。当时安石还没有被罢相,新政仍在实施。其为害之烈,一一体现在杭州的民生上。除去“荡气回肠的爱情诗,启人灵思的山水诗”,苏轼在杭州期间,也曾写下了大量“戏谑讽刺的抗暴诗”。
熙宁七年,苏轼转调密州(今山东诸城市,是潍坊的下辖县,与青岛毗邻)知州。因为弟弟子由在山东济州任职,于是苏东坡变在杭州任期届满之时,呈请调任到山东去。“这是苏东坡最难过、最沮丧的一段时光。”但是,他的诗才在这一时期,达到完全成熟的地步。“愤怒与苛酷的火气已无,只剩下安详平和与顺时知命的心境。”
熙宁九年,苏轼又被改派至徐州。在任期内,为治理黄河水患,而加强城基,增加城高。治水成功后,由于苏轼喜欢建筑,便在外围城墙上,修筑了一座楼,楼高百尺,谓之“黄楼”。后来,苏东坡在徐州任期内所作的诗歌总集,便以“黄楼”命名,正如在密州时,他曾建“超然台”,此台也成了苏东坡在密州时所写诗集的名称。
尚未读完,暂无定论。
不妨先放些摘抄。
诗词
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
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。相顾无言,惟有泪千行。聊得年年断肠处,明月夜,短松岗。
——《江城子·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》
此为东坡为悼念亡妻王弗而创作的悼亡词。
东风知我欲山行,吹断檐间积雨声。
岭上晴云披絮帽,树头初日挂铜钲。
劝君莫惜金缕衣,劝君惜取少年时。
花开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。
林语堂原文
使文学作品有别于一般作品,就在于在精神上取悦于人的声韵、感情、风格而已。
对国运为害之烈,再没有如庸妄之辈大权在握、独断独行时之甚得了。
所谓华美靡丽的风格,可以说就是堆砌艰深难解之辞藻与晦涩罕见的典故,以求文章之美。在此等文章里,很难找到一两行质朴自然的句子。最忌讳指物直称其名,最怕句子质朴无华。苏东坡称这种炫耀浮华的文章里构句用字各自为政,置全篇效果于不顾,如演戏之开场日,项臂各挂华丽珠宝的老妪一样。
读苏东坡来信,不知为何,我竟喜极汗下。老夫当退让此人,使之出人头地。
——欧阳修
苏东坡这时轻松愉快,壮志凌云,才气纵横而不可抑制,一时骅骝长嘶,奋蹄蹴地,有随风飞驰、征服四野八荒之势。
在历史上,多少政治的罪恶都是假借“人民”的名义而犯下的,现代的读者自然不难明白。